第二章 禮輕不送人

　　池小燕閨蜜說話算話，兩天后錢就打了過來。

　　事不宜遲，池小燕拉著李見好，直奔愛麗舍，去定房子。是套六樓的房子，見過圖紙還不夠，又讓小楊陪著，去實地察看，直到基本滿意，才重又回售樓部付款。

　　刷完卡，開發(fā)票時，小楊問：“定金收據(jù)上是池姐的名字，首付發(fā)票也用同樣名字嗎?”池小燕說：“當然用同樣名字。”小楊繼續(xù)提醒道：“購房手續(xù)多，上面都有業(yè)主姓名，應與發(fā)票上的名字保持一致。”

　　池小燕明白過來，說：“你是說發(fā)票應該寫上業(yè)主名字，以后辦手續(xù)免得彼此矛盾?”小楊點頭說：“是的。這套房子業(yè)主歸誰呢?是您還是您先生?”池小燕說：“可以寫兩個人名字嗎?房子是咱們共同財產(chǎn)，兩人名字都應該寫上。”

　　小楊答應一聲，正要動筆，李見好制止道：“且慢，還是寫炎炎名字吧。”池小燕想想，覺得也是，說：“寫炎炎更好，省得以后咱們離婚，分割起財產(chǎn)來麻煩。”李見好說：“你是不是早就有了離婚念頭?”池小燕說：“難說啊，婚久必昏，說不定哪天發(fā)昏，說離就離。”李見好說：“離了婚，誰給炎炎還按揭?”池小燕說：“那就還完按揭再離。”

　　說得小楊直笑，說：“李哥池姐真開心。說離婚的人都不會離，要離的人嘴里不說，想離不聲不響就離了。”池小燕說：“小楊年紀不大，好像蠻懂事似的。”小楊說：“我是過來人。”池小燕說：“你是過來人?你才多大，也就二十出頭吧?”小楊點頭說：“差不多。”池小燕說：“二十出頭，還是個小孩，冒充什么過來人咯。”小楊笑道：“咱們搞的閃婚閃離。”

　　池小燕哦一聲，說：“聽說如今年輕人就喜歡這個閃字?？磥碓蹅冞@個年紀，不離婚都不好意思，太對不起這個開放浪漫的好時代。”小楊說：“你們恩恩愛愛的，離什么呀?，F(xiàn)在又買了這么優(yōu)質(zhì)的房產(chǎn)，正好享受幸福甜美的家庭生活。”

　　說話間，小楊已按要求開好發(fā)票，遞給池小燕。

　　接著辦理按揭。正值國家放寬貨幣政策，銀行很主動，按揭辦得也順利。銀行的錢打到愛麗舍賬上后，其他手續(xù)陸續(xù)辦齊，這才到了正式收房的時候。接過房鑰匙那一刻，池小燕激動得熱淚盈眶，說話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。又怕人前失態(tài)，趕緊掉頭走開。

　　出得售樓部，池小燕興猶未了，拉著李見好去看房。李見好說：“已看過一萬次，還有什么可看的?”池小燕說：“過去看房，都是小楊開的鎖，像進人家家門，現(xiàn)在鑰匙在自己手里，咱們已是真正的房主，意義大不一樣。”

　　池小燕說得不錯，來到六樓，拿著鑰匙打開門時，李見好還真有了一種我的房子我作主的感覺，比平時看房底氣足得多。

　　池小燕更是孩子般滿臉興奮，一蹦三尺高，大喊道：“到家啦，到家啦，到咱們自己的家啦!”然后一彈一彈的，在客廳、廚房和三個臥室間竄來竄去，一邊嚷嚷著哪兒擺沙發(fā)，哪兒擱電視，哪兒裝空調(diào)，哪兒放電腦，書柜怎么豎，床位怎么安，窗簾怎么掛，墻壁刷什么漆，地板鋪什么料，嚷個沒完。

　　嚷得李見好煩起來，忍不住潑冷水道：“別高興得太早，如今建筑材料貴得要死，工人工資越來越高，家具也在一天天看漲，沒有個四五十萬，別想住進來。天上又不可能掉錢下來，看你怎么了這個難。”

　　池小燕有些掃興，臉色一跌，立住腳跟，說：“天上不掉錢下來，你就不花錢啦?”李見好說：“每月四千多元的按揭，一家子要吃要喝要穿，炎炎還得上學，還愁沒地方花錢?”池小燕說：“有地方花錢沒錯，發(fā)狠去賺呀!”李見好說：“誰不知道發(fā)狠賺?問題是錢那么容易賺嗎?你真是吃了燈草，說得輕巧。”

　　池小燕伸長指頭，在李見好鼻子上一戮，說：“看把你嚇的，你就這么點出息?”

　　男人最怕女人拿“出息”二字噴自己，李見好憤然道：“好好好，我沒出息。你這么出息，裝房子購家具別問我要錢就是。”

　　惹得池小燕火起，破開嗓門，大聲吼道：“不找你要，找誰要去?找外面的野男人要!別以為你前面的女人成了明日黃花，已沒男人看得上眼，我老娘真有這個想法，隨便出去轉(zhuǎn)上兩圈，愿為我掏錢的男人有的是。”

　　李見好只好緘嘴不聲，聽任池小燕數(shù)落。數(shù)落夠了，池小燕才軟下口氣，轉(zhuǎn)而鼓勵起李見好來：“你一個大男人，有才干，有技術(shù)，又是工程監(jiān)理師，現(xiàn)在到處大興土木，你們安平公司業(yè)務做都做不過來，還怕你找不來錢?”

　　這就是池小燕，火氣來得快，去得也快。李見好不好再較勁，嘆道：“安平公司確實不愁業(yè)務，監(jiān)理師也有事干，可不是每個干事的都賺得到大錢。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是公司前任老總周克祥要去的人，現(xiàn)任老總孫再堅一向?qū)ξ冶в谐梢?，有啥好事哪輪得到我頭上?”

　　池小燕偏著頭，望定李見好，說：“我不知孫再思是什么貨色，不過你可以設(shè)法走近他，別老把你放公司捂著，也給個項目監(jiān)理處處長什么的干干，賺他一筆。”李見好搖頭說：“你以為這么容易走近他?”池小燕說：“你嘗試嘗試呀。”李見好說：“我不是沒做過嘗試，無奈孫再堅那里水都潑不進去，我總不能耍賴，硬往他身上蹭吧?”池小燕說：“就要敢耍賴，往他身上蹭。你要知道，世上只有下屬往上司身上蹭，不可能倒過來，等著上司往你下屬身上蹭吧?你這就打?qū)O再堅電話，看他晚上在不在家，我陪你見他去。”

　　還真的說蹭孫再堅就蹭?李見好猶豫著掏出手機，調(diào)出孫再堅號子。要撳綠鍵時，又面呈難色道：“十有八九，他是不會見咱的。”池小燕惡聲道：“看你男子漢一個，這么婆婆媽媽的!電話都沒打，怎么知道他不會見你?”李見好說：“他這人立場堅定，不是他的人，連辦公室都不讓你進，更別說上他家去了。”池小燕說：“你先打過電話再說嘛。”

　　人家不想見你，直接打電話，他借口晚上沒在家，你也拿他沒法。李見好想起孫再堅司機小吳平時待在公司沒出車，喜歡喊他下象棋，彼此還算談得來，何不先問問他孫再堅的去向。撥通小吳號子，他還爽快，說：“最近孫總岳母身體不好，周末和夫人待在岳母家。”李見好說：“謝謝啦，哪天有空咱們再好好殺幾局。”小吳說：“殺幾局沒問題。不過李工別出賣我，說是我告訴你孫總岳母家地址的，不然我只好天天陪你下棋了。”

　　李見好是正兒八經(jīng)的工程監(jiān)理師，公司的人都叫他李工。這不正好借口看望老人家，去見孫再堅嗎?池小燕也覺得機會難得，趕緊關(guān)上門，打好倒鎖，扯住李見好，興沖沖直奔愛麗舍附近大型超市。

　　面對超市里琳瑯滿目的商品，池小燕看花了眼，不知從何下手，問李見好道：“你覺得購些啥好呢?”李見好說：“周克祥時代，孫再堅就是安平公司副總，做老一也已三四年，不缺錢，不缺物，送什么恐怕都顯得多余。”

　　池小燕可沒這么看，說：“你見誰給缺錢缺物的人送過禮?要送也不叫送禮，叫送春風，送溫暖，是上往下送，屬白天干的事，還要上電視，登報紙，恨不得讓全世界人民都知道。求人送禮才真叫送禮，是下往上送，屬晚上干的事，神不知鬼不覺，只求人的人和被求的人知道。被求之人自然都是能人貴人，不可能缺錢缺物。可你還得送，他是他的，你是你的，不能因他不缺你就不送。道理簡單，你不送就沒法接近人家，一輩子別想有出路。”

　　想不到池小燕幾句平常話，不經(jīng)意間道破了國人司空見慣的禮俗文化背后的奧妙。李見好朝她豎豎拇指，說：“看不出來啊，你還是個哲學家。”池小燕打他一下，說：“你才是哲學家，你全家都是哲學家。別閑扯了，快睜大你的狗眼，看選啥好。”

　　選來選去，還是煙呀酒呀合適，人家自己用不上，還可送人，或處理變現(xiàn)?？纯唇稚仙饣鸨臒熅苹厥盏?，不就是為這些收禮人開的嗎?考慮借口是看孫再堅岳母，又購了幾罐進口奶粉，一起扔進架子車，推到收銀處。收銀員一打賬，四千只差幾十元。李見好倒吸一口冷氣，說：“要這么多?沒算錯吧?”收銀員面無表情道：“錯不了!”

　　倒是池小燕滿不在乎的樣子，二話不說，從包里掏出銀聯(lián)卡，遞給收銀員。結(jié)完賬，出得超市，李見好心疼道：“有必要買這么貴的東西嗎?下個月的按揭從哪里出?”池小燕說：“禮輕不送人，東西太便宜，人家不入眼，更不入心，送了也等于白送。投入與產(chǎn)出是相匹配的，沒高投入哪來大產(chǎn)出?只有今天舍得把錢花在該花的地方，明天你才有機會，待遇才上得去，才不會為花錢心疼。”

　　池小燕身為女人，這么想得開，李見好自慚形穢，覺得白做了一回男人。也不再啰嗦，夜里乖乖隨池小燕出門，照小吳提供的地址，打的來到孫再堅岳母住地。這是一個高檔小區(qū)，保安很負責，進門不僅要驗明身份證，還得在單子上填寫業(yè)主名字。李見好只好又打小吳電話，問孫再堅岳母叫什么。好在前日小吳開車送老人家上醫(yī)院看病時，幫著跑掛號，交醫(yī)藥費，上面有老人家的名字，現(xiàn)在還記得。

　　辦完手續(xù)，進入小區(qū)，的士左彎右拐，來到孫再堅岳母樓下。樓道口還有門禁，按過號碼，好一陣才聽到回應。好像是孫再堅老婆林慧華的聲音，李見好有些耳熟。也許是來看望自己母親的，林慧華覺得有面子，也不征求孫再堅意見，直接按開門禁。

　　上樓進屋，林慧華還算客氣，吩咐保姆倒茶上果。有位老人坐在沙發(fā)上，想必就是孫再堅岳母。對面背景墻上掛著部超大豪華電視機，正在放一檔健康節(jié)目，老人好像看得很專注，其實眼皮垂著，正在打瞌睡。池小燕放下禮品，上前問候老人。老人嘴里唔唔兩聲，眼睛仍然合著。林慧華過去拍拍老人，說：“媽，再堅同事看您來了。”

　　老人這才一個激靈，睜開眼睛，看看池小燕，又看看李見好，說：“你們是再堅同事?”池小燕說：“是孫總部下。伯母還好吧?”老人搖頭說：“已這把年紀，土埋半截了，還好得到哪里去咯?”池小燕笑道：“伯母真會開玩笑。”林慧華也笑道：“老媽最喜歡說土埋半截?，F(xiàn)在城里只能火葬，哪還有土給你埋咯，想得真美。”

　　一直不見孫再堅，問林慧華，她說：“在后面陽臺上接手機呢。一到家電話就追了過來，好像比省長的事還多。”李見好說：“做老總不容易，公司兩百號人的生存系于一身，擱誰都不輕松。”池小燕說：“確實是。好在孫總是個大能人，辦法多，人脈廣，公司事業(yè)做得風生水起，別說全省，就是放在全國同行里，都是響當當?shù)摹?rdquo;

　　正鼓吹得起勁，孫再堅接完電話，回到客廳。兩人嚯地立起身，同時喊了聲孫總，仿佛事前做過排練似的。孫再堅嗯一聲，臉上陰了陰。好在林慧華發(fā)話道：“小李夫婦來半天了，你才現(xiàn)身。”池小燕反應快，說：“沒事沒事，我們主要來看望伯母。”

　　可能是在岳母家，孫再堅不好端架子，松松臉上肌肉，說：“你們怎么找到這里的?”

　　池小燕正要開口，忽覺得不能搶了李見好風頭，悄悄拉了拉他衣腳。李見好會意，忙說道：“打聽到的。南京問出無姓人嘛。”

　　孫再堅生硬地笑笑，說：“這里可不是南京，是德都。”

　　送過禮，又見著孫再堅，今晚目的已然達到，兩人起身，準備出門。孫再堅說聲等一會兒，在林慧華耳邊說句什么。林慧華點頭走進臥室，出來時手上多了個小提袋。莫非主人還要回禮不成?兩人換好鞋，就要開溜。林慧華攔在門上，說：“怎么好讓你們空手回去呢?拿著拿著，一本集郵冊，又不是什么貴重東西。”

　　推讓好一陣，林慧華都快生氣了，池小燕才不得不接住提袋，告辭出門。下樓出得樓道，就著頂燈瞧瞧，果然是本集郵冊，封面上印著某工程開工紀念字樣。估計也不值幾個錢，兩人才略覺心安，不然送禮和回禮價值對等，彼此扯平，今晚就白跑這一趟了。

　　集郵冊不像來時禮品沉，又不用趕時間，出得小區(qū)，兩人舍不得打的，上了公共汽車。夜車人不多，有挨著的空位置，兩人坐到一起，像談戀愛似的。話題卻不浪漫，也不風雅。池小燕說：“剛才留意了一下孫再堅岳母家，面積和房型與愛麗舍的大戶型差不多。不知何年何月，咱們也能住上這樣的大房子。”李見好說：“你真有超前意識，咱們的中戶型不知何年何月才裝修得起，就想著大戶型了。”池小燕說：“咱們好好努力，將來一定住上大戶型。”李見好說：“將來的事將來再說，現(xiàn)在是想辦法如何賺錢養(yǎng)家交按揭。”

　　池小燕點點頭，偎進李見好懷里，好一會兒不再吱聲。公共汽車走走停停，停停走走，加上距離也不近，沒個把小時到不了家，李見好也趁機放松身子，準備打個盹，養(yǎng)養(yǎng)神。才合上眼睛，池小燕忽又抬起頭來，推推他，說：“你說說，孫再堅岳母都住這么大的房子，他自己家至少是復式結(jié)構(gòu)吧?說不定還是獨棟大別墅呢。”李見好說：“隨他孫再堅是復式還是獨棟，你又不是太平洋的警察，管這么寬干什么?”

　　池小燕嘟嘟嘴巴，說：“我就要管。憑什么他孫再堅住復式住別墅，咱們卻只能住中戶型?老公你要爭口氣，好好干，狠狠干，先設(shè)法離開現(xiàn)在的經(jīng)營部，當個工程監(jiān)理部經(jīng)理之類，去外面接些監(jiān)理項目，以后有機會再升公司副總，直到像孫再堅一樣，也弄個一把手什么的干干。到了那一天，咱們就有足夠?qū)嵙?，想購什么房子就購什么房子?rdquo;

　　“好好干，狠狠干，就可做處長，升副總，當一把手，我還不好好干，狠狠干?問題是要有好好干狠狠干的機會呀。”李見好無奈道，“你又不是不知道，周克祥時代，我還到工地上做過兩次項目監(jiān)理處副處長，孫再堅一上來，就把我安排在不溫不火的經(jīng)營部，天天守著一堆可有可無的資料，好事再沒沾過邊，最多自己悄悄去外面兼點職。”

　　池小燕比李見好樂觀，說：“你現(xiàn)在不是已邁出第一步，正向?qū)O再堅靠攏么?你比我更清楚，德都繞城高速公路已經(jīng)立項，全線過百億的工程，安平公司肯定會去競標，只要搞定孫再堅，還怕你沒有項目監(jiān)理處處長干?”

　　一路說著話，公汽不知不覺到了家門口。在孫再堅岳母家多喝了幾口茶水，下車一進家門，李見好就忍耐不住，邊松腰間皮帶，邊往衛(wèi)生間奔。嘩啦啦爽快完，剛從衛(wèi)生間出來，就聽池小燕在臥室喊道：“見好你進來一下。”

　　李見好走進臥室，池小燕遞上正攤開著的集郵冊，說：“你看看，你看看。”李見好沒有集郵愛好，說：“有什么看頭啰?”池小燕說：“你看都沒看，怎么知道沒有看頭?”

　　李見好只得把腦袋湊過去，發(fā)現(xiàn)集郵冊里除面值不小的郵票外，每頁都夾著張話費充值卡。共有十來張，金額大小不等，一兩百的，三五百的，加一起不下三千元。

　　集郵冊里夾話費卡，又不是什么新鮮事，也值得大驚小怪么?李見好頗不以為然。池小燕卻說：“三千元的話費卡可不是個小數(shù)。”李見好說：“這算什么咯?又不是孫再堅自己掏錢買的卡。”池小燕說：“不是孫再堅自己買的卡，也是實實在在的錢，往手機里充一百抵一百，充一千抵一千。”

　　李見好不耐煩起來，說：“幾張話費充值卡就把你嚇住了!你也太沒量了吧?”池小燕說：“你知道個屁!你送出四千元左右的禮物，孫再堅回三千元話費充值卡，外加幾百元的郵票，彼此互不相欠，你還巴望人家今后回報你?”

　　照這么說，好像也有些道理。

　　“早知這樣，就不該接這本集郵冊。”池小燕望著集郵冊，像犯錯的小孩，后悔莫及的樣子，“原以為就幾張郵票，誰知里面還有話費充值卡?”李見好說：“事情沒你想象的這么嚴重。明天上班時，我到孫再堅面前露露臉，看他是個什么姿態(tài)。”

　　隔日李見好早早趕往公司，先去經(jīng)營部打一轉(zhuǎn)，便上樓到總經(jīng)理室門口晃了晃。門是關(guān)著的，也不曉得孫再堅在不在里面。想上前敲門，又不知跟人家說啥好。總不能問昨晚的煙好不好抽，酒好不好喝，奶粉可不可口吧?沒事跟領(lǐng)導見面，還是自然點好，別顯得太在意。又想起小吳是領(lǐng)導司機，孫再堅在他就在，李見好轉(zhuǎn)頭下了樓。

　　小吳沒在司機室。再瞧樓前坪里，也沒見孫再堅的奧迪?？磥砣诉€沒到，或許在外開會辦事，或許被堵在了路上。德都已成堵城，尤其是上下班高峰期，經(jīng)常堵得一塌糊涂。這些年德都天天擴路修路，還先后建了二環(huán)三環(huán)，依然治不了堵。最近又準備修繞城高速，好將比螞蟻還多的車子分流到城外去。為此交通部門不惜一切代價，跑立項，跑融資，預計年內(nèi)可動工。政府不可能自己動手修路，得交給施工方，同時還須監(jiān)理部門同步監(jiān)理，各有關(guān)企業(yè)和單位紛紛削尖腦袋，去貼交通部門屁股，都想從這塊大蛋糕上挖幾塊出來，放進自己碗里。孫再堅如果不來單位上班，八成是跑這事去了。

　　這么揣度著，李見好低頭回了經(jīng)營部。經(jīng)營部主任廖至善到?jīng)]多久，正捂著話筒在打電話，見李見好進門，趕緊放低聲音，變成耳語。好像是打小吳電話，問孫總在哪。其實廖至善也不是孫再堅的人，不然不會來經(jīng)營部做主任。平時也就老在李見好面前發(fā)牢騷，說孫再堅不是人。最近好像態(tài)度大變，口里的孫再堅又成了人。跟小吳也粘得有些緊，似乎突然做上了親戚，走動頻繁起來。

　　不好影響廖至善打電話，李見好識趣地出了門。正不知上哪兒好，池小燕打來電話，說：“沒見到孫再堅吧?”李見好說：“你怎么知道?”池小燕說：“上午我去省政府辦事，在停車坪碰著小吳，他說孫總在追交通廳領(lǐng)導。要么你趕到政府大院來，說不定能侯著孫再堅。”李見好說：“安平公司離省府不近，路上又堵，等我趕過去，孫再堅早走掉了。反正他又不會死在省府，總會回公司的，你急什么急?”

　　這天孫再堅沒死在省府，也沒回安平公司。李見好心里不安，只得學廖至善，直接打小吳電話。沒等李見好開口，小吳就說：“也是找老板的吧?”李見好說：“誰說我找老板?”小吳笑道：“今天我已接過不下十個電話，都是找老板的。”李見好說：“我不找老板，找你下棋。”小吳說：“我不信，你明明知道我不在單位，還找我下棋。今天省領(lǐng)導召集交通等有關(guān)部門研究德都繞城高速的事，老板在堵他們，看來回不了單位，要找改日再說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