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素人出書“破圈”,出版人做對了什么

來源:版話兒 | 洪玉華    時間 : 2023-11-28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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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礦工作家”陳年喜、“農民作家”單小花、“外賣詩人”王計兵、“煤礦詩人”榆木……在一個月前中國作協(xié)舉辦的“作家活動周”上,45位今年新加入中國作協(xié)的會員代表受邀參加活動,其中來自基層的這幾位代表尤其受到媒體和社會關注。

近年來,基層勞動者創(chuàng)作出書的故事,經常被媒體以素人寫作、草根書寫為話題進行深入報道。此次“作家活動周”上,他們以中國作協(xié)會員身份集中亮相,更是引發(fā)社會對這一特殊文學群體的關注。

從出版的角度來審視,這些素人作者的基層書寫受到關注,其背后不可或缺出版的力量。

素人出書漸成潮流

素人,即平常人、普通人。2015年前后,素人真人秀節(jié)目的出現(xiàn),讓這個詞廣泛傳播開來。在出版業(yè),近年來出現(xiàn)了不少來自基層的素人作者,我們不妨做個簡單梳理。

2015年,只上過一年半學的農村老太太秦秀英出版了圖書《胡麻的天空》(浙江人民出版社)。

2019年,礦工陳年喜出版首部詩集《炸裂志》(太白文藝出版社)。

2020年,80歲的退休工人楊本芬推出處女作《秋園》(北京聯(lián)合出版公司)。

近3年來,素人出書更是漸成潮流。上述3位作者在第一本書出版后,陸續(xù)推出新的作品。秦秀英出版了她的第二本書《世上的果子,世上的人》,陳年喜出版了第二本詩集和3部非虛構作品,楊本芬則推出了《浮木》《我本芬芳》《豆子芝麻茶》。

此外,還有更多的素人作者推出第一本書,這里僅舉影響較大的幾例。2022年,曾火爆全網的育兒嫂范雨素推出自傳體長篇小說《久別重逢》(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),只有初中文化的農村婦女裴愛民的日記被編輯成《田鼠大嬸的日記》(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)。

2023年,“外賣詩人”王計兵的詩集《趕時間的人》(臺海出版社)、快遞小哥胡安焉的作品《我在北京送快遞》(湖南文藝出版社)陸續(xù)問世。

編輯要有發(fā)現(xiàn)的眼睛

素人作者是如何被發(fā)現(xiàn)的?盤點相關圖書不難發(fā)現(xiàn),這些素人作者在出書前都曾在網絡平臺留下作品或者練筆痕跡,也大多由此被編輯看到,促成圖書出版。

《我在北京送快遞》的編輯普照就談道,他最初在豆瓣看到胡安焉的《我在德邦上夜班的一年》形成數(shù)千短評、幾萬點贊時,以為是因記錄勞動過程較典型而引發(fā)熱議。又在豆瓣讀到《在上海打工的回憶》時,他意識到這些文字很可能出自一位真正的寫作者之手。他翻出那篇“德邦”,拋開所有圖片或熱議的干擾,單純聚焦于文字,發(fā)現(xiàn)兩篇文章具有一脈相承的寫作質地,由此確認寫作者的質素,生出約稿的想法。

范雨素、王計兵等人與編輯的相遇亦有不同程度的相似。由此,我們看到,所謂素人,其實是生活中的寫作愛好者、堅持創(chuàng)作者,他們只是通過網絡被人們所看到。

興起于演藝圈的素人一詞,通常指娛樂圈外,沒有表演經驗的人。但這些寫作者卻并非全無經驗。比如,王計兵在詩集《趕時間的人》出版前就是文學青年,亦是幾十年的寫作愛好者。用他自己的話說,19歲時外出打工,晚間工友去逛公園,他就在路邊舊書攤看免費書。偶然在雜志上看到投稿地址,他就發(fā)表了小小說處女作《小車進村》。

靠作品打動編輯和讀者

對于素人作品,編輯看重的是什么呢?多位編輯談道,素人也好,“出圈”也罷,打動編輯和讀者終究要靠作品。

《趕時間的人》策劃者、真故聯(lián)合創(chuàng)始人雷軍說,首先是文學的質感、作品中的哲理。其次是內容可以讓讀者共情。他進而談道,大眾可能被一個外賣員的故事感動,但身份反差不會形成圖書購買行為,品質與共情才會觸發(fā)購買、閱讀。

北京聯(lián)合出版公司總經理助理、北京聯(lián)合天暢文化總經理趙鑫瑋認為,文學性是作品的傳播基礎。她直言,打動人的不是素人寫作,而是一個普通人通過文本傳達出來的生活中奮斗不息的內在力量。趙鑫瑋進一步談道,不需要顧慮作者專業(yè)與否的刻板印象,真正的尺度其實只有一個——文本?!皸畋痉业膶懽鳑]有太多技巧,但是她的語言簡單有力,尤其善于捕捉細節(jié)。最突出的是,作品中傳遞的情感讓文字有一種天然的感染力。”

普照認為,市場或熱點雖頻繁變化,但好的寫作不會改變標準。他以好的寫作為原創(chuàng)選題策劃的原點,期待為有緣分相遇的作者盡一個編輯所能。

十月文藝出版社策劃編輯張引墨認為,范雨素寫作的獨特之處在于其人生經歷以及對這些經歷的處理態(tài)度,并且能用真誠與樸素的方式去表達。

“任何一種寫作,只要充滿真情實感,打動讀者,并引起讀者在某一個情境下的共鳴,那就是成功的。”張引墨認為,寫作是個廣闊的世界,花花草草、參天大樹共同存在才能呈現(xiàn)這個世界的優(yōu)美。

通過編輯手段為作品增色

《我在北京送快遞》目前發(fā)貨量達5萬多冊。普照曾被問,稿子是不是由編輯“加工”過?他的回答是完全沒有,“我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盡量讓稿子保持原狀出版。”

普照和胡安焉的溝通集中在選題方向等前中期的準備出版階段。他們曾商定的書名是《打工記》,備選書名《快遞人間》,后來出版時,又改為現(xiàn)書名《我在北京送快遞》。為此,他和作者詳述了改書名的初衷。普照認為,《我在北京送快遞》不像《快遞人間》那樣略顯煽情,反而言簡意賅,又有屬于作者的烙印和辨識度,對于圖書推廣、搜索匹配也更有效率。張引墨談道,寫作者能否被更廣的人群看到有許多影響因素。從出版來說,就是要精確體現(xiàn)文本,表現(xiàn)出作品的特點。在《久別重逢》編輯過程中,討論最多的是出版邏輯、對作品的理解。比如,為了目錄,編輯部反復討論,最終才決定了以作者生活經歷為主線的出版思路。

《趕時間的人》同樣處處體現(xiàn)著精確呈現(xiàn)作品的出版思路。這本書以“外賣藍”為封面,每章都以一份外賣訂單形式開始,“訂單名”是章節(jié)題目、“備注欄”是章節(jié)內容簡介、“訂單詳情”是章節(jié)篇名和頁碼?!巴跤嫳?000多首詩,我們選了200多首?!崩总娬f,所選詩歌偏重敘事,因為他們擅長的選題類型是非虛構性敘事?;谠姼璧膫€人色彩與專業(yè)性,書中呈現(xiàn)的就是原作。

“書稿的編輯過程都是艱難的,但《我本芬芳》的編輯過程,并不會比其他作者的作品更難。”趙鑫瑋說,在《我本芬芳》之前,《浮木》已獲江西作協(xié)年度優(yōu)秀小說獎,今年楊本芬又加入了中國作協(xié),這都是對她的專業(yè)認可。那么編輯的意義在哪里?“第一,發(fā)現(xiàn)和支持作者;第二,通過編輯手段讓作品更適應當下的語境和審美?!?/p>

靠內容質量贏得市場

《趕時間的人》目前發(fā)貨量達6萬冊,這對雷軍來說是出乎意料的?!拔覀冴P注王計兵的故事和詩作已有兩三年的時間,認為確有出版價值。但考察詩集市場后,這本書首印只有5000冊?!崩总娬f,但沒想到一篇公眾號推文就賣了4000冊。

復盤此后的大賣與營銷,雷軍認為有兩點很重要:一是沒有單向度地把這本書往詩歌方向營銷,而是將其定位為一部有社會話題的紀實性作品。二是營銷沒有單純賣書,而是把作者打造成一個文化符號,當談起工人、寫作、詩歌、送外賣的路上抬頭看月亮等話題時,讀者都能想到這本書。

“‘4·23’世界讀書日,我們跟抖音平臺聯(lián)合,請王計兵和詩人余秀華對談。兩小時的直播效果非常好,但直播間并沒有掛小黃車購物鏈接。”對于這一反常態(tài)的操作,雷軍解釋說,他們關注的是讓更多人看到一個有代表性的文化人物,而不是一場直播賣出多少書。

市場反響證明,路走對了。不僅包括央視在內的眾多媒體采訪報道王計兵和這本書,而且他還受邀到美國紐約參加中美民間對話活動,與美國長途卡車司機兼作家芬·墨菲一起分享經歷與感悟。隨著作者的影響力日增,圖書銷量也日升。

《我本芬芳》連續(xù)9次加印,總印數(shù)約15萬冊。編輯團隊在營銷方面重點做了兩件事:讓更多人知道誰是楊本芬,最初是營銷向媒體推,后來則是很多媒體找過來采訪;發(fā)行團隊多角度、多層次承接銷售。趙鑫瑋介紹,這本書的營銷基本都從女性角度、普通人出發(fā),既切合作品也切合讀者感受,所以效果很好。

普照說,他們做了12場線下活動,最意外的細節(jié)是在11月12日長沙的活動中來了十幾個10歲左右的小朋友。交流中得知,是一位教師喜歡《我在北京送快遞》,所以推薦給了學生。分享會上,教師關注胡安焉如何安排工作與寫作,尤其是在疲憊時刻怎樣堅持愛好、理想;小讀者率真地詢問胡安焉如何處理矛盾、怎樣在同學矛盾中控制情緒。

“圖書賣點首先在書的內容里,需要編輯站在讀者的立場,以文本為事實基礎去構思觸發(fā)閱讀興趣的文案著力點,但自然而成的才更真?!逼照照劦?,胡安焉是豆瓣的長期用戶,借勢豆瓣營銷有原始流量,但轉發(fā)贈書活動不強求評價,更別說好評,因為個人化、自然而成的讀者反饋質量更高。吸引到第一波關注后,必然得靠內容質量引發(fā)后續(xù)的漣漪擴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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